最近，马兜铃酸在网上火了一把，随便在中搜索一把，结果是这样的。

事情的由头，是10月18日出版的《科学·转化医学》（ScienceTranslationalMedicine）杂志上的一篇封面论文。

马兜铃酸结构式

那么，这篇论文究竟说了些什么？

笔者经过查阅ScienceTranslationalMedicine的论文论文和相关研究发现：这篇文章的研究结果被严重夸大了。

首先，看标题（AristolochicacidsandtheirderivativesarewidelyimplicatedinlivercancersinTaiwanandthroughoutAsia）。题名翻译过来就是：马兜铃酸及其衍生物与台湾和整个亚洲的肝癌广泛相关。然而，这却在其后几天的层层传播中，迅速“转化”为疯传朋友圈的“转化”为“马兜铃酸有毒致癌,小心这个名单里的药!”，诸如此类，要求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不光是马兜铃，还有论文附表中提到的细辛、青木香、寻骨风、广防己、滇防己、木防己、汉防己等一众网上有售的药物为亚洲肝癌的高发背锅。

其次，再看该文摘要。摘要是一篇文章的精华所在，通过摘要，我们发现：这篇论文的干货，概括来说，是研究者对98个台湾肝细胞癌患者的肿瘤组织进行了外显子组测序（exomessequencing），然后发现78%的标本显示出“明显的马兜铃酸暴露突变印记”（distinctivemutationalsignatureofAAexposure）。这之后，研究者扩大了一下搜索范围，从公开数据中发现，在个来自不同地区的肝细胞癌肿瘤组织样本中，47%的中国样本也有马兜铃酸暴露突变印记，虽然突变负荷（mutationload）显著低于台湾样本。而在来自北美和欧洲的样本中，检出率就只有4.8%和1.7%。来自北美梅奥医学研究中心（MayoClinic）的那89个样本，却是个例外，21%具有马兜铃酸暴露突变印记。

最后，作者的结论是：马兜铃酸及其衍生物的暴露在地理上是广泛存在的。亚洲，特别是台湾地区，似乎受到更广泛的影响。建议通过避免马兜铃酸及其衍生物暴露和可能采取的二级预防措施研究来加强预防暴露。

这篇文章本来只是一个相关性的初步研究，其结果不足以肯定马兜铃酸能够导致肝癌。按照正常的科学写作规范，如果作者觉得马兜铃酸及其衍生物能够明确导致肝癌，干嘛非要这样扭扭捏捏地下一个这样效力相对较弱的结论呢？

最后，再看看正文。在论文第2页的角落，藏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在98名肝癌患者中，只有10人是“肝炎阴性”（hepatitis-negative），作者轻描淡写的表示，“这些数据没能为研究肝炎和马兜铃酸暴露之间的关系提供机会。”事实上，这一点非常重要。它能带出两个问题：1、肝炎与肝癌的关系在业内已是共识，肝炎阳性率（近90%）如此之高，这些肝癌更可能与肝炎有关。2、完全没有办法排除这些患者此前服用含马兜铃酸的中药辅助治疗肝炎和肝硬化的可能。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与马兜铃酸相关的突变印记或许能说明这些肝癌患者的确吃过含马兜铃酸的草药，但他们啥时候吃的？吃了多长时间？用药剂量如何？这些关键问题从研究数据里并没有找到！

以上，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篇文章本来只是一个相关性的初步研究，其结果不足以肯定马兜铃酸能够导致肝癌。

当然，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有必要对马兜铃酸毒性有一个客观的阐述。虽然，笔者本人是中医出身，但我并不认为承认中药的毒性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就好比：承认菜刀能用来行凶同时，并不能影响我们继续用菜刀来做菜！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在达到治疗目的的同时控制这种毒性的量。这并非“饮鸩止渴”，“是药三分毒”是古训，很多毒药在一定情况下可以转化为良药，譬如说：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用得好就可用来治疗部分类型的白血病。

马兜铃酸的确名列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最高级别的第一类致癌物（Group1Carcinogens）之中。在更早的时候，含有马兜铃酸的关木通等甚至还导致过“马兜铃酸肾病”。

然而，根据最新研究结果更新的工作组评估报告，认定有“充分证据”（sufficientevidence）证明含有马兜铃酸的草药会导致人的肾盂癌和输尿管癌（这与肝癌有区别），但马兜铃酸本身对人类的致癌性，却只有“有限证据”（limitedevidence）提供支持。

在IARC最高级别的第一类致癌物中，他莫昔芬（Tamoxifen）亦位列其中，其可能导致子宫内膜癌，还会增加卒中、视力障碍、脂肪肝和肺栓塞的风险，女性怀孕或哺乳的时候吃了，顺带着还对胎儿有害，可它却是医学界公认最有效、最安全、性价比最高的降低乳腺癌患者复发率和死亡率的救命神药之一。

因此，药本无好坏之分，关键看如何使用。在阅读该文的讨论部分时，意外发现美国的处理方式很值得借鉴（IntheUnitedStates,saleofAA-containingherbsisunregulatedprovidedthattheyarecorrectlylabeledandtherearenoclaimsofhealthbenefits）。美国并没有禁掉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而是对其含有马兜铃酸这一事实进行标注，并给予必要的提醒。窃以为，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才是科学公正的态度。焉能以一弱文而废吾国沿用千年之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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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观点仅代表笔者个人，欢迎斧正（可在底部留言）！在写作过程中，重点参考了《肝癌这口锅，马兜铃先不背》一文，可通过点击阅读原文进入该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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